黑格尔说哲学是思想中所把握到的时代，马克思说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哲学具有什么样的性质，能够使它成为思想中所把握到的时代？哲学为什么能够作为自己时代精神的精华？这就涉及到对哲学本性的追问，也就是对哲学自身的反观，即哲学观的反思。应当说，能够真切地把握到时代精神精华的哲学家必然对自己时代的哲学观有着充分的理论自觉，因为一个时代的哲学观，总是作为思想前提制约着该时代人们理论思维的水平和导向。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以符合哲学本性的方式对哲学观的反思，就成为哲学家首要的哲学问题意识。当代中国哲学界在改革开放这三十年所进行的哲学研究历程，是从教科书的哲学范式到教科书改革的哲学范式，向后教科书哲学范式转变的发展历程，特别是在“论坛哲学”中更明确地显现出对哲学观的自觉。其中孙正聿教授的《哲学通论》对哲学本性的追求和对哲学观的反思，成为当代中国哲学创新意识的集中体现。本文以《哲学通论》对哲学作为一种理论思维的前提批判意识的强调为重心，通过理论阐述和借题发挥来促进人们对哲学观进行深入反思。

一、哲学的前提批判意识与哲学观反思

《哲学通论》作为教育部面向21世纪课程教材，是建国后第一部系统论述哲学本身的哲学教材。全书以哲学史和当代哲学为宏观背景，以“哲学究竟是什么”为主线，创造性地提出并论证了哲学的自我理解、思维方式、生活基础、主要问题、派别冲突、历史演进及哲学修养与创造等问题。以强烈的爱智之忱和真切的哲学思考来追寻哲学的本性，目的在于“激发理论兴趣，拓宽理论视野，撞击理论思维和提升理论境界”。这是一部以研究哲学基础理论为重点的史论结合的专著性哲学教材，又是一部激发人们的理论创造本性和理论创造意识的人文教材。《哲学通论》正是源于作者对哲学本身强有力的追问，体现了当代中国哲学家深沉的理论创造意识，展现了一种具有哲学本性思维的哲学观的理论自觉。

    《哲学通论》全书无论是从逻辑结构还是内容上都以深厚的哲学史为底蕴，与古今中外哲学家进行深层思想对话，层层深入地追问“哲学是什么”，展示出了哲学这种理论思维所具有的反思特质和自我批判的创造本性。该书以“理论思维的前提批判”的哲学观为基点，详细地论证了哲学作为人类把握世界的基本方式的独特性，特别是在哲学与常识、科学的比较中凸显出了哲学的反思特质。该书认为，人类的理论思维具有两个向度：一个是“构成思想”的科学向度，一个是“反思思想”的哲学向度。哲学的本性在于对于人类思维的“不自觉的和无条件的前提”进行批判，以破除思想前提所具有的逻辑强制性，从而推动人们的世界图景、思维方式、价值规范和理论境界不断提升。应当说，对哲学前提批判意识的揭示是《哲学通论》立意的制高点，也是其对哲学本性所作出的最为独到的理解。

哲学究竟是什么？哲学具有什么样的特性？《哲学通论》的回答是：哲学是对“思想的思想”，也即是一种反思。哲学的反思不是指一般思想内容的反思，而是对思想的理论前提进行深入批判的反思。因此，哲学的本性就是一种基于对理论前提批判的不断超越和自我创造的本性。在作者看来，哲学作为人类把握世界的基本方式中的一种特殊方式，超越了常识思维的经验性和无批判性，也超越了科学思维的非前提批判性，不是一种构成知识的知识论的立场，而是一种超越知识论的立场，从而为思想的解放、理论思维的提升开拓空间。在理论思维的前提批判中并不是要取消任何理论思维的前提，而是为理论思维确立更加合理的支撑点，即发现新的前提。正是在推动理论思维前提的范式转换中，哲学获得了最具革命性和彻底性的批判本性。这种对哲学本性的独到理解，使通常人们对哲学形成的固有观念得以解放，特别在于破除了哲学君临一切科学的学科层级观念，瓦解了哲学雄心勃勃的旨在揭示世界普遍规律的传统哲学观。这种传统哲学观表面上抬高了哲学的地位，把哲学变成一种“学科帝国主义”，但是却没有达到符合哲学本性的对哲学的理解，抹煞了哲学所具有的反思与批判的根本特性，实际上贬低了哲学。

对哲学的理论前提批判本性的独到理解，源于作者对哲学观的思想自觉。哲学观是哲学将自身作为反思的对象而进行的反观，也就是对哲学的自我理解。如果将哲学仅仅局限于中哲、西哲、马哲、科哲、伦理学、美学等二级学科的视野中理解，仅仅局限于哲学作为特殊的一门科学的知识论理解，显然无法对哲学本身是什么作出合理的把握。只有超越哲学二级学科的视野，超越哲学的知识论立场，才可能真实地把握哲学之所以为哲学的本性。哲学观的自觉这样“一个问题”直接决定着对哲学“所有问题”的理解，这就是所谓的哲学的“一个或所有问题”，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哲学对理论思维的前提批判具有双重意义：一方面在于破除任何理论思维“不自觉的和无条件的前提”，将这个前提所隐含着的矛盾揭示出来，将理论思维所赖以成立的思维框架和思维范式得以澄明，从思维的最高支撑点上检验其合理性与合法性。这主要表现为一种否定性的反思，通过超越原有的不自觉的理论前提，从而达到了思维方式的扬弃与更新；另一方面，理论思维的前提批判在于找寻该理论思维得以成立的更为可靠的逻辑支点，也就是说通过理论思维的前提批判找到该理论思维更加牢靠的思维前提。它不仅是一个破旧的过程，而且是一个立新的过程；不仅摆脱了原有思维方式的局限和矛盾，而且扩展了思维的视域，确立了新的解释原则。理论思维的前提批判，不仅在于重塑人们的世界图景，更新人们的思维方式，还在于重估人们的价值规范，提升人们的理论境界。通过理论思维的前提批判，不仅在于反思和表征一个时代的精神状况，而且在于引导和塑造新的时代精神。《哲学通论》对于哲学本性的追问就是要在理论思维的前提批判中追寻“崇高”，为人类的思维和行动确立作为最高的标准、根据与尺度的意义支撑点。因而，作者将哲学对形而上的本体追求视为一种“本体论的承诺”，其立意在于为人们的思考和行动提供最高的支撑点。本体正是这样一种人的理想性的崇高追求：“本体论作为一种追本溯源式的意向性追求，作为一种对人和世界及其相互关系的终极关怀，它的可能达到的目标，并不是它所追求的‘本’或‘源’；它的真实意义，也不在于它是否能够达到它所指向的终极存在、终极解释和终极价值；本体论追求的合理性是在于，人类总是悬设某种基于现实而又超越现实的理性目标，否定自己的现实存在，把现实变成更加理想的现实；本体论追求的真实意义就在于，它启发人类在理想与现实、终极的指向性与历史的确定性之间，既永远保持一种‘必要的张力’，又不断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从而使人类在自己的全部活动中保持生机勃勃的求真意识、向善意识和审美意识，永远敞开自我批判和自我超越的空间。”[1]

    孙正聿教授的哲学观和对哲学本性的独到理解，可以这样概括：在理论思维的前提批判中追寻崇高，在超越两极对立中辩证反思。哲学是理论思维前提批判的反思活动，哲学的本性在于对理论思维的前提进行永无止境的批判、超越和创造活动，其哲学观就是人类的一种前提批判的反思的哲学世界观。

二、哲学的自我超越本性与对实践的批判反驳

追问哲学是什么就是对哲学本性的思考，其根本的前提离不开对人的特殊存在方式的理解，因为哲学是表征人的存在方式的理论思维。哲学具有前提批判的特性，从根本上说，与人这一悖论式的存在密切相关。实践是人的存在方式，在实践活动过程中人即“是其所是，又是其所不是”。也就是说人总是不断立足现实，不断指向未来的更理想的一种存在，这就注定了人总是不满足于人的现存状况，追求自我超越和自我创造，从而推动了人的历史发展。要深刻的把握哲学的自我超越本性，就必须回到人的超越本性上。人是这个世界中作为矛盾的一种存在，既具有自然生命，又具有超自然的生命，是一种“超自然的自然”。人的这种双重生命的本性决定了人不像动物那样无意识地适应自然界，而是在适应自然界的同时使自然界适应自己。“离开了超自然性的自然性，人只能像动物一样被动的适应自然；离开了自然性的超自然性，人的超自然性只能是一种神秘的抽象的人性。作为实践主体的人，其自然性是具有超自然性的自然，其超自然性是具有超自然性的自然性。”[2]人是自在的又是自为的，人的可贵之处在于，人总能在自在中通过自为开辟自由的向度，通过人的自为活动为人定义，创造生命的价值，赋予生命的意义。哲学作为人的主体自我意识正在于理论地表征了人的这一双重生命本性，通过对人的思维方式与生活方式的批判，提升人的生命境界，为人的不断超越开辟可能的空间，从自在的人走向自为的人，从现实的人走向理想的人，从“小我”走向“大我”。

人是哲学的奥秘，哲学也是人的奥秘。人与哲学的这种解释上的循环和纠缠正在于人的自我超越本性和哲学的自我超越本性，哲学只有以自我超越本性才能更好地去支撑人的自我创造和发展。假如哲学陷入某种固定的知识和僵化的教条，那么人也就失去了不断的超越自我的精神追求。哲学是人的主体自我意识，哲学是一种“有我”的哲学。失落了人的自我，哲学必将失落自身。失落了哲学的自我超越本性，人也必将失落自我创造本性。“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从哲学史上看，哲学总是不确定的，甚至各派哲学之间互相厮杀，哲学变成了思想英雄的战场，好像哲学总是没有自己确定的形态和一贯的逻辑，然而这都是对哲学的误解，因为不了解哲学的不断自我超越和创造的本性。哲学这种自我超越与创造的本性，正源于人在人的历史发展中不断的自我超越、自我创造的本性。随着时代的发展，人的性质也总发生变化，人性随着时代的变化要求体现时代精神的哲学必然要发生变化，正是由于人的发展是一种无限的趋向未来理想的未完成的存在，从而注定了以人为根本对象的哲学必然是处于生成中的一种“过程”的学问。随着时代的发展和人性的要求，它必然要不断的突破原有的思想前提，为人的更加理想的生活追求确立更为高远的意义。

《哲学通论》将哲学不断的进行前提批判的超越本性归结于人的实践生存方式，“人类存在的矛盾性，从根本上说就是人类存在的实践性；或者说，人类存在的实践性，是人类存在的全部矛盾性的根源。”[3]对人类存在矛盾性的认识必须诉诸于对人类存在的实践性的理解，因为实践是人类的生存方式。哲学的生活基础是人类的实践活动及其历史发展，正是由于人类的实践具有创造性、超越性、未完成性和无限的开放性，从而要求对人类实践生存反思的哲学始终处于不断超越、自我创造的思想征程。人的实践活动是人将世界二重化为自在的世界与自为的世界，也是人类将自身二重化为自然性与社会性的对立统一。人的自在性表明了自然对人的本原性，而人的社会性则表明了人对自然的超越性，人类的实践正在于促进人由自在走向自为，由自然走向社会。因此当代哲学的精神体现为根基于人类实践活动的反思批判性质。也就是说，哲学作为一种特有的反思性的理论思维，它不仅是对实践的表征，而且是对实践的反驳和引导。高清海认为：“实践既是消除主观性与客观性各自的片面性、使主体和客体达到统一的活动，又是发展主观性与客观性的对立、造成主体与客体新的矛盾的活动。总之，在实践活动中，不仅隐藏着人类社会生活的一切秘密，也隐藏着人的对象世界的一切秘密；它是人类面对的一切现实矛盾的总根源，同时又是人类能够获得解决这一切矛盾的力量和方法的源泉和宝库。”[4]抓住了人的实践本性，可以说就抓住了哲学具有自我超越和创造的本性，也就是说我们将哲学理论前提批判的反思特性诉诸于人的实践本性。

然而，实践论的反思只是将实践作为人的一切的前提，而对实践的性质本身仍缺乏具有前提批判意识的理解。理论与实践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解释学大师伽达默尔说得好，“理论是对实践的反驳”，因此要“赞美理论”。从这一论断我们可以看出20世纪以来的哲学精神不再将人性的奥秘诉诸于实践本身，而是对人的实践活动及其后果进行清醒批判和深刻反思，使人的实践活动的真义不断地得到澄清，将人的实践活动的丰富性、自由性、价值性、理想性等维度不断拓展，从而体现为一种对人类实践活动进行反思、批判和引导的时代精神。从历史上看，实践意识的确立与人类的科技革命与工业革命的进程是相一致的，也就是说工业社会的来临使人的创造活动得到了张扬，实践成了工业文明的时代精神。然而，随着工业革命所凸显的一系列后果和效应，使人们清楚的感受到人类的实践是需要反思和超越的。无论是文化批判、社会批判，还是后现代主义的对现代性的批判，都从不同侧面张扬了对人类实践重新反思和批判的新时代精神。因此在今天思考哲学与人的实践的关系，显然不能停留在原有的无条件的认同实践的思想前提上。其实，马克思开创的实践论转向并没有对实践作出后来狭义的片面的理解。实践在马克思那里是一个全面丰富的范畴，它是人的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的统一，它是人的现实性和理想性的统一。它最真切的指向是人的创造本性的实现，即要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和人类的解放。应当说，今天的时代精神仍然呼唤马克思所揭示的这样一种实践创造和自我超越的精神。特别是联想到实践引发的各种社会后果和生态后果，需要当代哲学更加自觉的认识到人类实践活动所潜在的各种盲目性、片面性、矛盾性和风险性，更加强烈的关注哲学作为引领各个时代实践活动的反思和批判的精神，不断的促进哲学对实践活动反驳和批判的水平，从而使实践趋向更加理想的符合人性的发展方向。

    从哲学作为理论思维的前提批判这一观点来说，每一个时代的时代精神正是构成了哲学所要反思和批判的思想前提。一般的哲学只是表征该时代的时代精神，其哲学思想大致与该时代的时代精神同步。然而真正的哲学家总是不满足于该时代的精神状况，对该时代精神的各种矛盾、弊端、局限展开批判和揭露，破除这种时代精神对该时代成员所具有的强制力，从而起到解放思想、开拓创新、引领时代的伟大作用。

三、遵循哲学本性的教育与人的创造性培养

高清海先生在《哲学通论》的序言中用了这样一个标题“培养创造性的头脑”，这是意味深长的。因为长期以来我们的哲学教育和哲学教材形成了一套比较固定的范式。特别是原有的教科书哲学是在引进苏联教科书版本的基础上形成的。当代哲学界普遍认为这套教科书体系是不符合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本真精神的，或者说未能充分反映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价值，这不但难以引领时代精神的发展，反而成为新时期改革开放的某种观念障碍。因此，从20世纪80年代起，以高清海先生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界对原有的教科书哲学体系进行了深刻地反思批判，力求在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本真精神的基础上以达到对马克思主义哲学观的理论自觉，以哲学理论和思想观念变革的方式推进了中国的改革开放与市场经济的发展，使得人们从僵化教条的思维模式中解放出来进行富有独立性和创造性的思考，对于形成改革开放时代所需要的人的主体精神、人的独立精神、自由精神与创造精神发挥了“重型推土机”的思想解放作用。可以说教科书改革对于反思批判原有哲学特别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思想前提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为中国的哲学论坛开创了清新的风气。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只局限于马克思主义哲学观的前提批判和反思仍是远远不够的，如果没有对整个哲学进行反观，达到哲学观的理论自觉，也就是说在对哲学的真实本性没有深入的把握之前是很难推动哲学教育改革和哲学的观念变革的。在80年代教科书哲学体系改革之后，国内哲学界逐渐的开始进入对哲学观的深入反思和清理阶段，谋求在会通中、西、马的更为广阔的视野中把握哲学的真实本性。高清海、孙正聿的哲学探索正是这种哲学观自觉的重要表现。高清海当时主要是在认识论转变的意义上来把握教科书改革。他当时认为辩证法就是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后来又进一步提出了实践观点的思维方式，从实践的观点来看待马克思主义哲学和整个哲学，为哲学观的转变奠定了厚实的基础。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高清海提出了“人是哲学的奥秘”、人的“类哲学与类生命”等一系列重要观点，开始从哲学与人的关系来深入揭示哲学自我超越的本性，影响了国内一大批中青年哲学学者，形成了勇于创新和自我超越的吉大哲学学派。

孙正聿作为吉大哲学学派的重要成员和在新时期的学术带头人，坚定不移的自觉推进哲学观念的转变和哲学思维方式的跃迁，为当代中国哲学的改革和发展起到了“清理地基”的作用，《哲学通论》正是这一努力的开端。教科书哲学的改革不可能只在突破马克思主义哲学观的基础上就能完成，而需要整个哲学观念的转变才能够启动。作为哲学教育重要载体的哲学教材，《哲学通论》是一个大胆的探索，以符合哲学本性的方式来引导人们进入哲学思考，真切的体会哲学研究的问题意识，提升哲学修养的理论境界。哲学教育也是一种生活态度的培养、人生境界的提升，用孙正聿的话说就是“高举远慕的心态、慎思明辩的理性，体会真切的情感，执着专著的意识、洒脱通达的境界”。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哲学教育是人作为人而成为人的一种人文教养。如果说哲学的本性就在于理论思维的前提批判，这种批判的本质就是一种自我超越和自我创造活动，那么符合哲学本性的教育自然就不是灌输式的教育，而是一种启发和引导，是一种“有理讲理”，是一种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化”的教育，旨在引导学生独立思考，培养自主性的人格。所谓“自由之精神、独立之人格”，正是哲学教育的重要目标，这也正是与哲学的批判反思本性相吻合的哲学教育理念。这种教育不仅是对哲学理论思维进行反思批判，而且对人的成长中一切思想和行为的前提进行反思批判，从而促进马克思所说的人的自由个性的发展。

为什么我们的原有的教科书哲学体系和原有的哲学教育模式难以培养出有创造性的头脑，难以培养出有创新意识的哲学家，甚至很多人认为建国以来我们就没有出来几个像样的哲学家。问题的症结，从哲学教育自身来反思，我们的哲学教育违背了哲学自我超越和创造的本性，不是解放人们的思想，而是在禁锢人们的头脑；不是对实践的反驳，而是对实践的辩护；不是将哲学作为建立在“通晓思维的历史与成就”基础上的理论创造活动，而是用某种现成的哲学观点充当行动的借口。哲学是一项艰苦而崇高的思想创造事业，离开了丰富厚重的哲学史的学习就没有哲学的创新，因为哲学就是哲学史。许多关切人类安身立命的大问题总是在不同的时代被再次提出，被重新思考。没有深厚的哲学史学养和人类创造的一切文明成果作为文化底蕴，哲学的创造和创新就是不可能的。黑格尔说：“时代的艰苦使人对于日常生活中平凡的琐屑兴趣予以太大的重视，现实上很高的利益和为了这些利益而做的斗争，曾经大大地占据了精神上一切的能力和力量以及外在的手段，因而使得人们没有自由的心情去理会那较高的内心生活和较纯洁的精神活动，以至许多较优秀的人才都为这种艰苦环境所束缚，并且部分地被牺牲在里面。”“追求真理的勇气和对于精神力量的信仰是研究哲学的第一个条件。人既然是精神则他必须而且应该自视为配得上最高尚的东西，且不可低估和小视精神的伟大力量。”[5]有幸致力于哲学研究的人和有幸通过哲学提升自己修养的人，将会在哲学这种充满自由意识和创造精神的感染下真切体会到哲学带给人生的真实意义和快乐。这种快乐是一种创造性的快乐，是人的抑制不住的渴望。如果研究者和学习者无法从哲学教育中感受到这样的快乐，感受不到哲学不断超越与创造的魅力，那么说明我们的哲学教育就是不符合哲学本性的教育。这就需要我们深刻反思现有的哲学教育以及相应的哲学教材，以更加符合哲学本性的方式改革哲学的教育模式，为人的创造性培养奠定良好的哲学教育基础。有了符合哲学本性的教育就能够为人的创造性的培养提供可能的空间，从而通过人的创造性培养来引领风气，引导和塑造新的时代精神。

    2008年是改革开放三十周年，也是《哲学通论》这本专著性的哲学教材出版十周年。应改革开放时代精神呼唤而诞生的《哲学通论》，其价值意义不仅体现在通过对哲学本性深入彻底的追问而获得的一种哲学观的自觉，引导哲学的研究符合哲学反思与批判的方向发展，而且在于作为面向21世纪的哲学教材，坚持以符合哲学本性的教育理念与教学方式来促进人的创造性的培养，对于推动我国哲学教育的改革与发展起到了良好的示范作用。《哲学通论》充分体现出了作者所具有的深沉的创新意识与强烈的人文关切，在哲学观变革与哲学教育改革的过程中开创了一种风气，《哲学通论》所体现出的问题意识是深沉和持久的，将继续启迪人们以更加符合哲学自我超越与创造本性的方式从事这一平凡而又崇高的事业，以哲学自身的思想解放来推进我们这个时代的解放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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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孙正聿：《哲学通论》，辽宁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231页。

[2] 孙正聿：《哲学通论》，辽宁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89页。

[3] 孙正聿：《哲学通论》，辽宁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第193页。

[4] 高清海：《论实践观点作为思维方式的意义》，《社会科学战线》1988年第1期。

[5] 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1卷，商务印书馆1959年版，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