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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性的自我批判与马克思哲学视野的变革
  • 作者: 韩志伟  
  • 发表期刊: 2009-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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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成果级别: A
  • 作者:韩志伟  

     

     摘要:通过批判资本主义社会, 马克思为我们展现了一条现代性的自我批判的存在道路。围绕着人的历史存在的揭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批判,以及技术实践本质的思考几个方面,马克思关于现代性自我批判的深邃的历史的、辩证的、存在的眼光,成为我们今天把握这一时代性课题所无法回避的前提。因此,在现代性的视野中思考马克思哲学,不仅是诠释马克思哲学的背景发生了置换,更为重要的是他关于现代性自我批判的独特视角引发着我们关于现代性的再思考。

       关键词:现代性;历史;生产关系;技术;存在

     在现代性视野中思考马克思哲学,不仅仅是思考这一哲学的背景发生了置换,以期在新的反思情境中诠释马克思哲学的现代性意蕴,更为重要的是马克思作为现代哲学家,在现代性这一时代性、历史性的课题面前的独特的批判视角引起了我们的再思考。当代的思想家们对于现代性问题众说纷纭,为此给出的超越现代生活矛盾的道路也大相径庭。有的思想家通过对现代性的诊断,主张返回到前现代;有的思想家则主张否定自启蒙以来的现代性思想,干脆用后现代取代现代;还有的思想家则坚信现代性是一个尚未完成的规划,因此仍满怀希望地改造现代。所有这些关于现代性的思考,既是对于我们身处其中的现实存在的洞见,同时也是对现代性这一历史性问题的本质的反思。在这些思考中我们看到,对人的现实存在的洞见与对人的历史存在本身的反思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马克思在19世纪对现代性的批判,即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使我们深切感到他关于现代性的思考不仅具有深远的历史意义,而且还具有伟大的现实意义,因为他关于现代性的自我批判的深邃的历史的、辩证的、存在的眼光,在今天也是我们把握这一时代性课题所无法回避的。特别是随着我国作为发展中的国家日益陷于现代化的变动中,现代性的问题远远没有衰竭,而刚刚在开始发挥作用。马克思关于现代性的自我批判的思想无疑为我们面对自己本土的现代性问题的思考提供了重要的参照系。我非常赞同美国学者马歇尔·伯曼对马克思现代性思想的态度,他认为我们今天再次研究马克思的思想,与其说是寻求他的答案,不如说是寻求他提出的问题。因为马克思“能够给予我们的宝贵礼物,不是一条摆脱现代生活的矛盾的出路,而是一条更加有把握更加深入的进入这些矛盾的道路。”[1](p165)[i]在此,我们力图通过马克思在现代性的自我批判的道路上的几个“路标”,来简单地勾勒一下这条道路的大致轮廓,以期在此道路上继续前行。

    马克思深邃的历史眼光使他对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洞见是入木三分的,特别是他关于人的历史存在的揭示,构成了现代性自我批判的独特视角。当然,这一唯物史观的发现直接源于他对黑格尔世界历史哲学的颠倒。黑格尔在意识倒转自身的历史性的运动中所揭示的全部内容在“绝对知识”中完成了,他的历史性思辨结构变成了超历史的存在,这种神圣的历史成为人的异己的存在。马克思要求新的历史观应当对这种相对于我们而言不可理解的异己的存在展开批判,而且在他看来这一工作同时就是真正深入到世俗历史的本质性的一度中去,在那里进一步揭示人的历史性的存在方式。由此,历史就不再是超越于人并且把人作为实现自己目的的工具来利用的某种特殊人格了,“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2](p118-119)[ii]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历史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我们可以把历史作为对象加以把握,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会再次丧失历史而作为超历史的存在物停留在历史之外。因为我们自认为我们所把握的对象是历史的,但是我们自身却是超历史。神圣的历史观就是这种不彻底的历史意识,因为这种历史意识没有认真考虑自己的历史性。因此,在马克思看来,“只要你们把人们当成他们本身历史的剧中的人物和剧作者,你们就是迂回曲折地回到真正的出发点,因为你们抛弃了最初作为出发点的永恒的真理。”[3](p113)[iii]这一历史性存在者的双重角色决定着我们既不能把历史看作是超越于我们的异己力量,同时也不能把历史看作是我们可以掌握的客观对象,只能把历史理解为超越于我们的意愿和行动而和我们一起发生的存在。

    现在关键的问题是:这种社会历史存在能否被我们理解,从而使我们经验到存在本身。显然在马克思看来,它们处于顽固的现实中,也就是说历史发展和社会现实的整体不再表现为精神,它们处于自身的不可理解之中。通过进一步反思人的历史性的存在方式,马克思发现个人始终处于作为人类社会基本结构的生产关系之中,我们现在所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如何理解这种生产关系,进而理解人的存在。马克思认为人们所处的生产关系不是永恒的,因为这些人们生活于其中的生产关系始终是历史性的存在,就连表现这些关系的范畴也都是历史的暂时的产物。只有那些资产阶级的经济学家们才始终把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当作永恒的经济范畴来加以把握,把资本主义之前的社会关系看作是人为的,而把资本主义的社会关系看作是天然的,从而把这些关系看作是非历史的永远支配社会的客观规律。所以,他们认为以前的社会是有历史的,而我们现在生活于其中的社会却再也没有历史了。可是“整个历史也无非是人类本性的不断改变而已”。[3](p172)所以,无论是国民经济学家的非历史的观点,还是思辨哲学的超历史的结论,都无法使我们深入到人的历史的本质性的存在中去,真正经验到人的现实的感性的存在。我们只有通过对我们生活于其中的现实社会的本质的批判,才能真正在我们自身的存在中深入到历史事物的本质性中去,因为在这种批判活动中我们对现实社会生活的理解同时也就是对人类历史发展的理解,二者在马克思所开辟的唯物史观的伟大视域中展现出来。

    由于马克思的唯物史观是在对物质生产关系的批判中展现出来的,这决定了我们要理解其自身的内容无法离开他的政治经济学批判。马克思批评国民经济学家把人的生产、劳动仅仅看作是谋生的活动,把劳动者看作是劳动的动物。由于他们根本没有理解生产的本质、人的本质,所以他们就无法对人的生活方式进行考察,无法揭示出人们的现实的生产关系是如何变成纯粹的异己的物质过程,也就无法真正理解这些资本主义异化的产物是应当批判和扬弃的。我们以往理解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通常认为马克思为了反对思辨的唯心论所探讨的纯粹的精神关系,回到了辩证的唯物论所坚持的物质的生产关系,因此马克思把人、劳动当作物质来看待就是“唯物主义”,这纯粹是误解,是把马克思要批判的东西当作了马克思所主张的东西了。其实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就是他关于现代性的自我批判。当马克思把劳动者作为人来研究的,把生产活动作为人的生活方式来研究的时侯,他真正揭示了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本质,即人为什么会变为物,物又为什么统治着人。马克思认为现代性自我批判最终目标是要恢复人的本质力量的全面的丰富性和完整性,使人获得全面发展,使人的精神与精神的外化融为一体,使人的产品回到人本身。“所以,他希望通过一种更加充分并且更加深刻的现代性来医治现代性的创伤。” [1](p126)而这是通过现代性的自我批判实现出来的,换言之,追问人的存在方式,必须批判人的生产方式,特别是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

    在马克思看来,资产阶级社会作为直接从生产和交往中发展起来的社会组织,较之以往的社会组织而言其自身生产关系的变革是非常彻底的。“生产的不断变革,一切社会状况不停的动荡,永远的不安定和变动,这就是资产阶级时代不同于过去一切时代的地方。一切固定的僵化的关系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素被尊崇的观念和见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关系等不到固定下来就陈旧了。一切等级的和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人们终于不得不用冷静的眼光来看他们的生活地位、他们的相互关系。”[3](p275)在这种生产关系中人的力量越来越转化为物的力量,成为一种异己的统治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对于无产者来说,他们的一切生活条件都已经变成了一种偶然的东西,一种他们根本无法加以控制的东西,甚至没有任何社会组织能够使他们加以控制。他们作为有个性的个人和他们作为完全受制于异己力量支配的偶然的个人之间的矛盾,对他们而言已经一目了然了。“他们同生产力并同他们自身的存在还保持着的唯一联系,即劳动,在他们那里已经失去了任何自主活动的假象,而且只能用摧残生命的方式来维持他们的生命。” [3](p128)人的自我异化达到了顶点,如何扬弃这种异化就成为思考现代性的人们必须回答的问题。依靠思想的力量,通过抽象形式的实践来加以解决是不行的,只能通过人的实践力量重新驾驭这些物的力量,才能使个人获得全面发展。但是没有共同体是不可能实现这一目的的。“只有在共同体中,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说,只有在共同体中才可能有个人自由。” [3](p119)这样的共同体就是共产主义,即自由人的联合体,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前提,最终使每个人都获得全面的发展。由于这个真实的共同体不是个体遵循某种普遍的实践法则建立起来的,所以它并不是我们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同时,这个共同体也不是个体为了过上善的生活而必须升入的作为“地上圣物”的国家共同体,因此它也不是我们应当确立的状况。我们所谓的共产主义就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所以,在马克思看来,人类的解放不再是一种思想活动,而是一种现实活动。这一活动的条件直接由现有的前提产生,即人们身处其中作为社会基本结构的生产关系。马克思在世界历史的视域中对这一前提进行了深入的剖析,由此获得了追问现代性本质的更为开阔的境域。

    在这一境域中我们看到马克思关于技术的实践思考在今天也是发人深省的。通常人们是在人类学的意义上来理解技术的本质,把技术作为人类学意义上的现象加以把握,认为技术是工具和人的行为。这种工具论和人类学的技术规定已经成为通行于世的关于技术的观念,这种观念也直接左右着人们对马克思关于技术实践的思考。但是当我们真正深入到马克思所开辟的世界历史视域中去的时候,我们发现他对技术本质的揭示完全是在存在论的意义上展开的,也就是说,在他看来技术是一种存在论意义上的现象,在本质上比作为工具和人的行为更具有存在的境域,也因而是更有力、更深刻地参与塑造人的历史性的存在境域。在马克思看来,现代工业的技术基础是革命的,与之相比所有以往的生产方式的技术基础本质上是保守的。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创造了惊人的生产力,而这直接来自现代工业技术革命在现代社会生产力发展中所发挥的巨大作用,马克思对此进行了精彩的描述。但是这种描述并不意味着他对现代工业技术持乐观主义的态度,正如他对现代工业技术所造成的人的自我异化的分析,也不代表着他对技术持悲观主义的论调。因为所有这些盲目的肯定和否定都是我们对现代工业技术的本质盲然无知的表现,都是我们仍然在人类学和工具论的意义上来理解和解释技术本质使然。

    马克思在对“机器和大工业”的分析中明确指出,对于机器的发展我们必须从人的历史性的存在中加以把握,我们应当努力从人们的现实生活关系中引申出机器自身的历史发展过程,这是唯一的唯物主义的方法,因而也是唯一的科学的方法。“那种排除历史过程的、抽象的自然科学的唯物主义的缺点,每当它的代表越出自己的专业范围时,就在他们的抽象的和唯心主义的观念中立刻显露出来。” [4](p410)[iv]比如在数学家和力学家看来,工具是简单的机器,机器是复杂的工具,他们根本看不出二者之间的本质区别。在马克思看来,这种说明对于我们理解机器的发展毫无用处,因为其中没有历史的要素。就机器本身而言,我们只能说机器就是机器,但是它在一定的关系下就成为了资本,正如黑人就是黑人,只有在一定的关系下他才成为奴隶一样。所以只有在机器成为资本的前提下,我们才能真正理解机器的发展,以及这种发展和整个大工业的发展。“随着新的生产力的获得,人们改变自己的生产方式,随着生产方式即谋生的方式的改变,人们也就会改变自己的一切社会关系。手推磨产生的是封建主的社会,蒸汽机产生的是工业资本家的社会。”[4] (p142)所以作为整个机器大工业基础的现代技术并不能被简单地等同于人们所控制和掌握的现代工具,应该看到它的本质是直接与人的本质,与人所处的一定的社会的历史的生产关系联系在一起的。正是随着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发展,机器自身也经历了一个从工场手工业到机器大工业的巨大的历史发展过程,整个现代技术获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作为机器大工业的现代技术在这里已经完全展现为人的存在境域。

    人虽然是这种技术的推动者,但是人自身已经完全卷入其中,人的自我异化以及自我异化的扬弃都在这一境域中开辟出自己的道路来。由此现代性的自我批判在这一历史性的存在境域中获得了充分而有力的揭示。一方面随着现代技术的本质在工厂制度中的完成,人的自我异化在这一存在的境域中越发凸现出来,“在工场手工业和手工业中,是工人利用工具,在工厂中,是工人服侍机器。在前一种场合,劳动资料的运动从工人出发,在后一种场合,则是工人跟随劳动资料的运动。在工场手工业中,工人是一个活机构的肢体。在工厂中,死机构独立于工人而存在,工人被当作活的附属物并入死机构。”[4](p463)另一方面,如果现代技术的本质展现出来,那么整个劳动的变换、职能的更动以及工人的全面流动性都作为无法克服的自然历史规律为自己开辟着道路,这无疑为人的全面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这一社会变革的历史性因素尽管与整个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直接矛盾,但是“一种历史生产形式的矛盾的发展,是这种形式瓦解和改造的唯一历史道路。”[4](p535)因此,在马克思看来,人的全面发展并不是一个遥远的彼岸世界的梦想,为适应现代技术本质而设立的工艺学校、农业学校以及各类职业学校的发展,已经为这种全面发展的个人提供了某种可能。

    通过批判资本主义社会, 马克思为我们展现了一条现代性的自我批判的存在道路。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是现代思想家们关注的重大课题,围绕着这一课题,形成了关于现代性不同的理解。在这些蕴含着不同理解的不同文本的相互诠释中,马克思关于现代性自我批判的独特视角越发凸现出来,而且我们通过马克思与这些思想家们的“对话”,现代性的课题也越发专题化,成为我们必须加以深入思考的问题。这里关于现代性视野中的马克思哲学的一点思考,仅仅是提出这一问题,从而进一步参与到这场“对话”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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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马歇尔·伯曼. 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M]. 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3]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4]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Self-critique of Modernity and Change of Vision Field of Marxist Philosophy
     

    HAN Zhi-wei
    (Center for Fundamentals of Philosophy, Jilin University, Changchun, China,130012)

     Abstract: by means of criticizing capitalist society, Marx shows us a way of being to self-critique of modernity. Around the areas of historical being of human, critique of capitalist production relations and consideration of practice essence, Marx's insight into self-critique of modernity, profound, historical and dialectical, becomes the unavoidable prerequisite to grasp this times problem. For this reason, contemplation of Marxist philosophy in a vision field of modernity not only changes the annotation background of Marxist philosophy, but also arouses us a reconsideration on modernity from his unique view on self-critique of modernity.

     Key words: modernity; history; relations of production; technology; being

     此文发表于<求是学刊>2005年第一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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